“你是何人？”熬清同這女子一起開口，異口同聲的問出了這句話。

熬清一笑，站在湖光山色之間，月光灑的又均勻，讓熬清看起來更加豐神俊逸，看的那女子沒由來的紅了臉面。

“我叫熬清，我要去那裏找我父親。”熬清指了指湖水後面的那座山。

姑娘順著熬清指的方向一望，臉色白了幾分，顧不得自己形容的狼狽，立刻擺手阻攔道：“你不能去。”

“這是為何？”熬清看那姑娘領口有些開了，十分君子的背過了身子去：“姑娘先穿好衣服再說。”

那姑娘聽熬清這樣說了，這才熬了一嗓子，羞紅了臉，趕緊將散在水裏的衣服抓了回來，三扒兩抓的就穿齊整了，這才從湖水裏爬到岸邊，躲在一塊根本遮不住自己的石頭後面，順手操起了一根樹枝，試探著問道：“你難道不知道九村十八寨的人就是犯下了死罪的人，要遭受上天的懲罰的嗎？”

熬清雖然聽出了這姑娘的意思，可這姑娘顯然會錯了意。於是背著她解釋道：“我父親被那裏的一個姑娘帶去搭救她的師父，我怕我父親年邁，經不住奔波，稟明母親後追了過來。”

“如此說來，你還是個孝順的孩子。”姑娘一聽，心裏有了思量，再看熬清更加不覺得他會是一個壞人，於是鬥膽說道：“我叫雲芊芊，家裏離這裏不遠，現在都這個時辰了，你若是不連夜趕路，你可以去我家裏歇息。”

熬清一聽，心想，這女子竟然如此不防備生人，定然是個純善的人，回頭開了天目看了一回，還是第一眼見著的模樣，定然是人族無疑，於是變出一個火種來，找了根木頭點燃，側身遞給了她說道：“女孩子家的，日後還是不能夜裏一個人出來的好。”

“是。”雲芊芊結果熬清手裏的火，感受著熱氣，覺得不那麽涼，可山中夜風甚大，方才衣服又因為看見熬清站在水邊驚得跌落在了湖水裏，此刻被山風一吹，忍不住就打了個噴嚏。

熬清回頭看見雲芊芊還濕著的秀發，襯著她烏黑的眼睛格外的無辜，嘆了口氣，伸出了手。

雲芊芊素來是石砭峪村頭裏最豪邁的姑娘，此刻竟然也覺得心如鹿撞，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去扶一把。

水華恰好在這個時候從水裏頭探出了頭，看見這千載難逢的時刻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壓抑著心中的激動，躲在水面不遠處，悄悄的看著熬清與這突然現身的美人會有何種際遇。

雲芊芊敏感的察覺到了水面的不平靜，眼神細膩，看到突然從水裏冒出一個頭來，嚇得將整個人都靠近了熬清一分，慌亂中就抓了熬清伸出了的手。

熬清將真氣緩緩的傳給了雲芊芊，替她烘幹了衣物和頭發，便想抽出手來，卻被雲芊芊牢牢抓住。

雲芊芊自己還未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，只扯了熬清，指著遠處水華的頭，小聲說道：“你看，那裏是不是一個人頭？”

水華耳朵好使，抑郁了一下，正猶豫著是不是該這個時候潛入水底去，就聽見熬清說道：“這是我的朋友，跟隨我一起趕路疲乏了，下水去洗了個澡。”

“這樣說起來，他同姑娘還有些緣分。”熬清也不知道發了什麽抽，竟然戲謔了一句，把水華雷得趕緊從湖水裏滾了上岸，一個附身跪在了熬清身邊，哭喪著喊道：“公子不敢這樣折煞小人。”

雲芊芊聽見熬清形容自己與眼前這個滿臉哀怨的年輕男子有緣分，赫然就想到自己方才也在湖裏洗澡的事情，一時間羞愧的無地自容，松開了熬清的手，就往自家房子的方向跑了過去。

山風再次吹起了雲芊芊的秀發，熬清只看見一個雪白的脖子跟耳垂，心情莫名的覺得愉快起來。

水華看著熬清臉上的神色，忍不住嘟囔道：“二太子緣何要拿小人與那個小姐作笑話，萬一人家女孩子臉皮薄，回去一脖子掛在了橫梁上，二太子可是害了一條人命呢。”

水華本來是危言聳聽，可熬清卻聽進了心裏，立刻把腿往那姑娘身後追了過去。

水華一邊跟上，一邊打趣的問道：“二太子不去追佳韻姑娘了？”

熬清有些驚訝的看了水華一眼，反問道：“我幾時說要去追佳韻姑娘了？”

“可二太子分明說要往終南山方向過來，不是為了追佳韻姑娘，難不成是為了追龍王爺？”水華也驚訝的回答道。

“我誠然是聽了師父的話，來追我父王的。”熬清瞧著雲芊芊跑進了一間茅草屋，見屋裏頭燃起燭火，窗戶上印出了她的影子，便將腳步停了下來。

水華看看那窗戶上的影子，又扭頭看了看咫尺之遙的九村十八寨，一咬牙，抱拳請示道：“二太子可要末將前去敲門？”

“不必。”熬清搖搖頭說道：“她是個凡人，猛然間見到我們兩個仙人，估摸著一時半會還不開竅。現在時辰又晚了些，不必去驚擾其他人族。”

兩人正說著話，雲芊芊的窗口竟然推開了，她從裏頭探出個頭，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熬清同水華，於是咣當又將窗子給關了起來。

雲芊芊關窗子的聲音有些大，隔壁傳來了雲母的聲音：“芊芊啊，你為何還沒有睡啊？”

雲芊芊聽了，這才趕緊的吹滅的燭火，答道：“方才起夜了，這就睡了。”

“好。”雲母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夜裏會有這樣的奇遇，隔著窗戶，聽見女兒無事，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。

雲芊芊吹滅燭火後，又把窗戶支開了一個縫隙，想去看一看熬清同水華還會不會在那個地方立著。她方才突然就想明白了，熬清不過是打趣自己。他們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，若然有什麽不軌的心思，自己哪裏能夠完完整整的回來？等想明白這個，她突然發現自己頭發幹了，衣服也幹了，這才驚覺自己興許遇上了仙人或者是山精。

熬清叮囑了水華一聲，就地盤了腿，修起了洗精伐髓錄，入了定靜之後，他便忘卻了周身所有的一切，只一心專註在功夫上，等出定靜時，天色已經微白，水華雖然依舊還在身側，卻已經是鼾聲震天。

水華先前確實是盡忠職守的，可見著左右無事，加上趕了一日的路程，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，不曉得什麽時候就睡著了。

熬清看著水華身上和自己身上的帶著補丁的毯子，又見著自己面前一碗還帶著半絲熱氣的紅薯粥，嘴角忍不住上翹，看向雲芊芊房間的眼神又多了一絲溫度。

熬清並未叫醒水華，只是拿起那發出清甜香氣的紅薯粥優雅的喝了一口，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吃慣了龍宮珍饈的緣故，突然吃這樣的粗糧，竟然覺得格外的香甜，不多時就將半碗紅薯粥吃下，這才叫了水華一聲：“水華，起來，將這吃完，放到芊芊姑娘窗前，我們去九村十八寨吧。”

水華聽見熬清的聲音，竟然破天荒的沒有醒來，還美美的翻了個身。

熬清無法，只好站起來，走到雲芊芊窗前，聞著不遠處廚房裏發出來的香味，知道定然是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大早上起來做的熱飯，無限感慨的從隨身的精囊裏挑出了一枚夜明珠，將窗戶只開一個口子卡在了縫隙裏放著，打算轉身離去。

“站住。”雲芊芊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了出來，熬清回頭，看見她眼角發紅，怕自己做什麽說什麽惹她傷心，只得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說話。

雲芊芊前頭確實翻來覆去睡不著，起來好幾次看著熬清主仆二人一直吹山風，直到水華睡了，她才從房裏尋出來兩床破舊的薄毯來，又輕手輕腳的過去給他們兩個披在身上了，轉來燒了一鍋紅薯粥。等粥熬好的功夫，雲芊芊映著爐子裏的火苗，趁著溫暖打了個盹，等聞到香味散出來，她就打了一大碗放在了熬清的跟前。

透過窗戶，雲芊芊看著熬清修行時那樣清淡的仙姿，一顆芳心便沈醉了。此時看見熬清走向自己的屋子，心跳如鼓，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，還來不及去歡喜，又看著熬清放下夜明珠就離開了，心裏實在氣惱，便喊了一聲。

雲芊芊一咬牙，鼓足勇氣擡頭看了熬清的眼睛，那是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，純正無邪，叫人無法生出妄念來的眼睛。

“你，你還會不會回來？”雲芊芊臉色微紅，想起熬清說過要去九村十八寨找他父親的話，於是忍下求他多留一時半刻的話，問出了一句不相幹的話來。

熬清雖然有些吃驚，還是禮貌的答道：“必經之路，待我尋得父親，再向姑娘好好致謝。”

雲芊芊突然想起了什麽，跑回房間裏，一時又跑了出來，將夜明珠遞給熬清，說道：“我不為這個，你不能給我這個，也太瞧不起人了。”

熬清看著雲芊芊那樣倔強的神色，平靜的接了她遞過來的夜明珠，卻取下了隨身帶著的絡子，遞了過去：“一飯之恩，當湧泉相報，這是我母親給我編的，還望你不要嫌棄。”

雲芊芊看著精致的絡子，又瞄了一眼價值連城的夜明珠，一咬牙接了絡子，說道：“我看重的是心意，不是錢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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